殇 (二)· 怨长久

* 昨日黄昏不可追。

 

费渡再见到骆闻舟的时候,是第二天晚饭时间了。前一天,他听骆闻舟的话,在周怀瑾的店里“蹭吃蹭喝”了半天,顺便让家里的肥猫帮人家“打扫了”做刺身切下来的边角料。周怀瑾还提心吊胆地盯着厨师教费渡切萝卜花,生怕哪一刀下去就换来自己警督弟婿的封店警告!头一天吃饱喝足的费少爷,被骆闻舟几个电话,连哄带骗的劝回家睡觉,可是第二天,从早到晚费渡都只是盯着昨晚最后一条“宝贝儿乖,睡醒了哥就回家了。”的信息发呆。“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费渡能发出这样的抱怨,一定是因为骆闻舟把他养成了个孩子……

 

骆家的费少爷艰难地拖着一堆“慰问品”来到刑警队的时候,难得连郎乔都没闻着味儿扑过来。大队的人正扎在一起开案情会,费渡放好了东西,便乖乖的坐在骆闻舟办公室里等。他看见骆闻舟桌子上敞开的证物袋和现场照片,刚想帮他收拾一下,却不想映入眼帘的东西太过冲击!

 

证物袋里是一条粘着受害者血肉的钢丝!现场照片里可以看出受害人是被机械性窒息致死的,只是这次的案件不同于以往的机械性窒息死亡,受害人死状异常恐怖。正对着费渡的照片是受害人低着头,承跪姿,由于凶手太过用力,受害人的脖颈竟被勒入骨肉,半截脖子都已断了!受害人的手指在自卫中也受到了极大的损伤。费渡被骆闻舟养得虽然不那么晕血,但是却连宰一条活鱼都见不得了,哪还受得了这些!他下意识的往后退去,瞬间手脚冰凉,浑身发抖,一阵阵的恶心涌上胸口。

 

骆闻舟交代完各方行动事项,大家就都涌回了办公区。“啊!香酥鸡!烤鸭!费总来了!”郎乔一咋呼,一天没吃饭的饿狼们全涌了上来。“谢谢费总!”“谢谢‘嫂子’!”的声音此起彼伏,骆闻舟却还没找到费渡。“坏了!”骆闻舟突然想起了什么,飞奔进办公室,一眼就看见蜷蹲在办公桌后,闭着眼发抖的费渡。“费渡!费渡!”骆闻舟赶紧把人抱起来,放到办公区的长椅上,“宝贝儿,别怕!是我。”费渡睁眼看看他,因着那照片,连鼻子都敏感得不得了,依旧是干呕。骆闻舟赶紧脱了出现场时穿的外套。全警队都知道费渡有晕血的毛病,都下意识的躲开了一个半径两米的圆……

 

“谁叫你不打招呼就跑这儿来的!?”骆闻舟接过陶然递来的温水,一点儿一点儿喂着他喝。费渡的眼角还有因为干呕被逼出的眼泪,眼角飞霞,说不出的可怜可爱,“我想你……”就这三个字,仿佛是给刑警大队一众有眼力见儿的同志们下了清场令。限时三十分钟,以郎乔为首,抱着晚饭带着大部队转移到会议室。临走,陶然从长公主的怀里抢下一份分明就是给骆闻舟的“特餐”放到两人的旁边……

 

骆闻舟请了个假,说什么也要把小祖宗带回家哄睡觉。一群人吃着人家的,都占着嘴,没人反对。骆闻舟这次虽然心疼,但是想到吓着了这不听话的小祖宗,反而觉得这样也好,这些日子这孩子应该都不敢随便往警队跑了,自己大不了每天抽出一小时回家来哄他睡觉。但是,天不遂他愿……

 

案发两周后,房主闹着要把房子卖了。但是房子作为第一凶案现场,在结案之前还需要多次取证。郎乔负责去安抚房主,回来的时候却气的直接抱着饮水机灌水。原来房主说,都是因为之前自杀的岳松招来了“不吉利”的东西,才导致又出了命案,还说那房子闹鬼,说什么都要把房卖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骆闻舟问郎乔:“房主有没有说,那房子怎么闹鬼?”郎乔一口水还没咽下去,差点儿喷出来!“老大,这话你也信啊!?那房主就是胡邹的!说白了就是想让咱撤了警戒线滚蛋 ! ”陶然听出了些意思,站起来点点办公桌,“行了,不管他是不是胡邹的,工作汇报!一个字不许落!”郎乔翻了个白眼,拿出现场记录开始汇报。

 

“房主周子明,就那大叔。说,他上礼拜回去想把家里那碗橱搬走,哦,他说那是他奶奶留下的老物件儿。然后开门之后听见屋里有动静。他说黑灯瞎火不可能是警察,小偷应该也不会跑到死过人的案发现场来偷东西,肯定是鬼!哎,骆队!你说这哪儿跟哪儿啊!”郎乔拿着现场记录当扇子,骆闻舟皱了皱眉头。陶然示意她接着往下说。“还说什么啊?他这不就是胡扯吗?”骆闻舟问她:“周子明是几点去的出租屋。”郎乔愣了一下翻了翻记录,“晚上……十一点左右。”骆闻舟又问:“他为什么这么晚才去拿东西?”“周子明说,白天他上班,晚上陪他住院的老婆。他说等他老婆睡下了,他才回家骑三轮去搬东西。说搬碗橱也是他老婆的主意,说那东西有念想,别放在凶宅里。我去核实了住院处的记录,和他们现在住的小区的监控,时间什么的都对得上。我也去问过他老婆了,说是有这么回事。怎么了,骆队?哪里不对吗?”郎乔赶紧接上。

 

骆闻舟在心里捋着一些事情,还没有个结论,只能继续追问一些蛛丝马迹,“那周子明在进屋后听见声响,有没有进去看?”郎乔仿佛也觉得有什么东西她之前疏忽了,“周子明说,他听见响声就有点儿害怕,但是还是往里看了一眼,他说看见岳松回来了 !就站在当时受害人被勒死的地方。他说,是岳松回来找伴儿来了?!这不是神经病吗!”骆闻舟和陶然对视了一眼,陶然接着问她,“他怎么能断定看见的是岳松呢?他看见正脸了吗?”“没有,周子明说因为太黑,他只看见个后背,还说看见的肯定就是岳松,说那个人,啊,不,鬼!从后边看,和岳松一模一样,而且穿的也是岳松生前一直穿的黑色卫衣。”

 

骆闻舟叫上陶然去了小会议室。

“陶陶,你那儿还有岳松的遗物记录吗?”

“我知道你想什么,有。我们整理岳松的遗物的时候,看来不止少了一件东西。”

“嗯,岳松的手机虽然一直没找到。但是他钱包里那半张照片,穿的就是黑色New Era卫衣。”

“对,而且你当时说,被撕下去的半张照片里应该是他的恋人—邢佐,从留下的一点儿照片边角可以看出,两个人穿的是一样的衣服。但是岳松的遗物里,并没有那件卫衣。”

“对。自杀案出了以后,我们一直没有联系到邢佐,而且因为确定是自杀,并且没有疑点,我们不用立案,之后我们就谁也没再找过邢佐了。”

“你说,这个邢佐……会不会是回来找岳松生前的遗物的?”

“人死了那么久,屋子都又被租出去了,现在才回来找?”

“嗯……,闻舟,你觉得,这个邢佐,有问题?”

“……,说不上来,但是我有感觉,这个邢佐可能和案子有牵连。”

 

房主周子明出租屋所在的那栋楼,是老纺织二厂在八十年代末,分给职工的宿舍,九八年房改的时候,很多人都把房子买了。再到后来,很多旧城区房子拆迁,像周子明这样的人,在自己父母的平房拆迁前,把户口办回去,再多讨一套商品房的人,在前些年很常见。老燕城人手里有两三套房子的人不少,除非自己的儿女要用,基本上就是出租。出租屋出了命案,放在谁都是不好受的。骆闻舟让陶然亲自去安慰了周子明,那间出租屋作为第一案发现场,一时半会儿是不能动的。

 

没过两天,市局刑警队还没忙完这起手头的案子,分局刑警队又发来了并案通知。骆闻舟到底没能实现每天回家一小时哄费渡睡觉的计划,他现在正像一颗头出锅的爆米花一样,在爆炸的临界点。

 

“闻舟,分局要求并案!”陶然拿着申请急匆匆的进来。骆闻舟正用一盒费渡出去玩儿带回来的巴尔干半岛薄荷膏抹太阳穴提神,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瞬间又皱紧了眉头。接过申请之后,刑警大队长差点儿没把会议桌掀了!“什么!?就这么两天!?就这么近!?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 ”陶然面对着他这三连问,也着实很无奈。

 

在陶然刚安抚完案发现场房主周子明的那天晚上,周子明家出租屋对门又发生了一起命案,死者也是一名租房的独居年轻男性。由于作案手法和周子明出租屋命案的手法一致,并且当晚据喝醉晚归的邻居称,也见到了一名穿黑色卫衣的男子在楼道里一闪而过,所以分局刑警队要求并案侦查。

 

可是先不说案子的进展如何,由于之前出租屋就死过人,满楼的人就已经惶惶不可终日,现在又接连有两个相仿的受害人死于非命,闹鬼索命之说甚嚣尘上,有人甚至开始在小区组织烧纸!骆闻舟头疼的不行,命令肖海洋先安抚群众。自己刚想去一趟分局的检验科,没想到一份报告就送到他面前。之前第一起凶杀案受害者遗体中发现了麻醉剂成分,然而这种麻醉剂并不常见,一般只用于临床实验研究,换句话说,这种麻醉剂不是给人用的,而是给动物用的。骆闻舟翻着这份报告,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骆闻舟又慢慢地走进办公室,陶然也跟着进来。骆闻舟盯着那份报告,头都没抬。

 

“说。”

“闻舟,你回趟家吧。”

“说案情。”

“哎……分局那边的尸检报告也出来了,第二名死者的尸体中含有相同的麻醉剂。而且……”

“说啊。”

“按照检测分析,在两名死者被实施侵害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这种麻醉剂……不会让一个正常成年男性完全丧失意识。”

“所以两名死者虽然都有挣扎反抗的痕迹,但是也无法自救。”

“对。”

 

【勒死对方,是一种细水长流、享受式的杀人方式,有时候甚至会带上一点‘那方面’的意味。】

 

骆闻舟不知道脑子里一瞬间蹦出了什么猴年马月的陈谷子烂芝麻,却激得他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闻舟,你叫我去查邢佐,又让我不要声张。你那时候是不是想到了什么?”骆闻舟胡乱的掏着烟,却发现自己已经有两三个月都没抽烟了。陶然看了看他,实在不情愿地把自己的烟给了他,“你把外套脱了抽,头回家再去澡堂洗个澡。尤其你那头发,再加上烟味儿,就别想上人家的床了!”骆闻舟听了陶然的话,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一下,他把外套挂好,又开了窗,才点起一支烟。

 

“你查到什么了?”

“邢佐在岳松自杀的第三天就辞职了。现在一直下落不明。你记得我们调查岳松自杀案的时候,走访了岳松的同事和邻居。”

“嗯。岳松的同事都说见过邢佐,也确定了两个人关系很好。但是岳松的邻居和房东说没见过岳松和什么人来往,更没见过岳松带特别要好的朋友回来同住。”

“对,我觉得这两个人的关系是隐藏而压抑的。岳松好像只能在生活中承认邢佐是自己的‘朋友’,却绝不能对外公开一点儿他们的恋人身份,即使是在不认识的人面前。”

“可是即便邢佐对恋人心有怨恨,并且多次回到案发现场,我们目前也没有任何邢佐杀人的理由和证据。我们还是按照两条线进行,一条线,继续分析凶手的作案动机,并且根据现有情报全力搜寻凶手,另一条,你继续找邢佐,务必把他带回来问话!”

 

那天在陶然的劝说下,骆闻舟回了家。费渡高兴得像只小猫一样,扑进他的怀里,全然不顾这个人已经快一礼拜没洗澡了。骆闻舟也是一到家就先摊在了沙发上,把肩膀和头都陷在费渡的肚子上。他伸手环抱着爱人精瘦的腰身,闻着爱人身上,他最熟悉最安心的味道。

 

“费渡,我爱你。“费渡脸上挂着笑,用纤长的手指轻轻地穿过他的头发,又用指腹轻抚过头皮,骆闻舟把头扎得更深。费渡觉得自己像在安抚一头撒娇的雄狮。“闻舟,你累了。去洗个澡吧。”费渡低下头,细细的看着爱人露出的一点侧脸,又忍不住亲一亲,“我陪你洗。”骆闻舟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扎在费渡的怀里,轻轻地晃了一下,费渡笑了,“好,那就再躺五分钟。”……


(下一章看我们嘟宝贝怎么诱敌……骆队这颗爆米花是绷不住了……wzgg,请你去找陆局算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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